储朝晖 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研究员
飘香丹桂迎来大学新一批学子。他们中有的人或许为了筹足差旅学费而费了不少心思,入校后手边也不宽裕。也有的人因考上大学,亲友们纷纷“解囊”庆贺,小到名牌衣着手机,新潮装饰;大到电脑,甚至还有家长送汽车,出手就给数万乃至数十万,以致一些学生误以为大学就是大花钱、大比阔的地方,这样的做法不仅误导了这些学生本人,也恶化了大学的求学环境,误导了大学的价值取向。
大学原本是探求真理,成长人才之地。步入大学者应是那些对真理怀有好奇,对知识怀有渴求,对大师怀有敬仰,对服务社会怀有责任感,对金钱物质淡然处之的人。然而近些年大学校园里的房子不断拆旧建新,以豪华漂亮为崇尚;新校区越建越大,以阔气靓丽为追求;大学师生之间的交往成本越来越高,以致家境不宽裕的学生越来越不敢参加学校的活动了;不少大学建得越来越不像大学了,某高校还在建大楼的时候将校训碑也拆除了,某个缺少建设大学基本条件的地方也投巨资建占地7300亩的全国最大校区。众多大学校园里象征大学文化底蕴的迹象不见了,简朴的风格不见了,讲求效率和效益的作风不见了,最终的结果是大学的质量不高,却很贵很费钱。
由此可见,大学新生中那种消费大比拼的源头虽在于社会上追求浮华功利之风,却在很大程度上由于大学自身价值和理念的丧失而受到进一步强化。大学对于社会上的功利浮华思潮既无批判的态度,又无独立的判断,一些人还乐得沾染其中,并在校园中见人、见物、见事地张扬开来。这样的大学必然缺少追求真理的精神,也难以具有健全的培养人才功能,更不会有真诚服务社会的责任感,花多少钱把孩子送进这样的大学去都是枉然,甚至是送进了不太清洁的染缸。
人的成长发展当然需要一定的经济基础和物质条件,大学自身也需要一定的教学和研究条件。但钱需要用得其所,不是说条件越好就越有利于成才;也不能说用钱越多的大学水平越高、质量越好。世界上按师生比花钱最多的未必是最好的大学;最好的大学往往是知道如何最恰当地花钱的大学。往往经受过一定挫折、经历过生活拮据、有过社会底层生活经历的人成才的可能性更大。正因为此,孔子说:“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
然而不少家长或亲友人觉得孩子考上大学,总得有所回报和奖励,手边也还宽裕,不多给点钱说不过去,不多买点时髦的物品说不过去;或者认为别人家的孩子也这样,否则人家不仅看不起孩子,也看不起家长,会让孩子受委屈。他们没有审慎考虑过多的钱或不必要的物品对孩子究竟是有利还是有害。他们并不了解,人的成长发展是需要动力的,也需要自立自主的环境,需要经历各种各样的磨砺。如果一个人衣食无忧,手边很阔绰,他就会用很多心思想着怎么去花钱,而不是想着怎样去学习,怎样去探究真理,怎样去克服困难,怎样提升自己的素质。尤其在青少年时期,这样的人就会患上教育上的“富贵病”而不能正常成长发展。
数千年前,中国古人就形成了整体教育观,即对孩子的某一态度和做法,并不希望立即产生效果,而是希望对他终生的成长发展发生积极作用。作为家长,如果真正爱孩子,就应依据人的成长发展规律,提供孩子成长发展中所必须的东西,而不宜过多提供他们成长发展中所不必要的东西;教会他们过简单的物质生活,更有利于他们形成丰富的精神世界;教会他们珍惜劳动成果,才不会玩物丧志;教会他们选择高远的追求,才有成为社会栋梁之才的可能。
无论是一所大学,还是任何一位大学生,甚至一个地方政府或教育主管部门作宏观决策,都不可能回避自己在教育上的投入与收益之间的关系。比尔·盖兹正是在这一点上看得很明晰,他才走上创新和创富之路。现实当中,很多人、很多部门和单位便是在没有看清整个过程的情况下就贸然大把“烧钱”,因此演出了一曲曲人生的悲剧,办出了一所所一味消耗、分利的学校,摧毁了一个个家庭的幸福生活,衍生出一系列的社会问题。
所以,无论是家长还是学校,尤其是教育决策与管理者,都应该明确,在大学里,学习是学生的第一要务,教学是大学的第一要务,奢华对真实的真理探求和教学有百害无一利;学业是事业的基础,而事业是酿造幸福人生和幸福社会的过程,奢华只能消耗掉更多的可用于酿造幸福的资源,却不能获得可持续的持久幸福。
为了让大学回归大学原本,让它能更好的探求真理、培养人才、服务社会,就不能不对当前弥漫于大学校园的奢侈浮华、过度消费之风加以纯洁;就不能不让简朴、高效、低耗、节约、环保、低碳成为大学校园的亮丽风景,成为大学学人诚于中而形于外的意识和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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