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一带金鸡菊开得馥郁芳香的时候,这时候杂花生树,万木葱茏,南湖沿岸草长莺飞,栀子花刚刚谢了,时令则已经立夏了。南湖的水质在五月会出现最低值,死鱼现象特别严重,这个时间跟长江的汛期又是吻合的。汛期开始了,武汉久负恶名的夏季也就开始了——闷热的气流从端午之后就开始徘徊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挥之不去。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特有的自然条件,武汉也不例外。而从自然环境去对城市进行界定,在中国也是由来已久,比如春城昆明,比如日光之城拉萨。武汉也是如此,其名为江城,一则有诗仙李白“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千古绝句定下的文化基调,另一方面,则是中华母亲河的眷顾,在江汉平原中崛起的这座城市凭借着大江的滋养,在近三百年中华历史中频频抛头露面,演绎出一系列令后人称奇的历史。可以说作为大江之子,它并没有辜负江城这个名字。
武汉是镇,并且坐拥三镇,并且三镇是三个独具特色各领风骚的规模巨大的大城市。
近年来围绕着武汉的城市发展,有一系列话题被炒得很火很热,并且其中不乏有专家学者你来我往进行舌战,偶尔论坛上扔出几块板砖更是常见,主要话题围绕“武汉是否适合作为首都”、“武汉是否适合升格为直辖市”、“武汉是不是中部的龙头城市”、“武汉怎么做好中部龙头城市”……单独从这几个话题的内在逻辑来讲,可以看出人们对武汉的关注都是病态的,功利的。其内涵无一例外指向了行政资本和政策倾斜。而这恰好是中国城市发展的软肋和通病,也是1992年第二轮改革开放之后的城市要取得进一步发展的瓶颈。逐层递进式推进改革开放的思路被证明是完全正确的,在论述城市经济发展时,有一种比较流行的说法是:香港学欧美,深圳学香港,内陆其他城市学深圳。这种依葫芦画瓢的学习对推进经济发展效果立竿见影,但对城市风貌城市文化的发展引发了致命性慢性中毒——千城一面。目前看来,武汉的街道与南京的街道、天津的街道有什么区别吗,近几年在跨越式发展的激进口号中,连街道的行道树都几乎被统一成樟树了。城市越来越面目模糊了,武汉也不例外。
武汉应该是有它的独有的城市特色的。
中国的城市建设是中国文化的一部分,我们的城市建设透着古朴大气的山水哲学。中国的城市但凡有历史的都在讲究一种山水意向,山水意向是中国传统文化发明的一系列独到的词汇,独到到其他文化系统无法转译。与山水意象类似的还有意境,阴阳,道,气等。武汉独有的城市山水意象是什么?龟蛇锁大江。这首毛泽东的经典诗词《菩萨蛮》无意中点醒了武汉的城市命脉,成为对城市特色的一种大胆提炼和精辟概括。
龟蛇锁大江的城市意向应该成为武汉城市格局的品牌,但是这个品牌一直处于湮没状态。龟蛇相缠,显玄武之象,明代江夏太守上奏洪武皇帝朱元璋,将黄鹤山更名为蛇山,于是龟蛇最终定名,两山夹峙,连成一线。目前龟山—蛇山—辛亥纪念区连成一线,成为武汉最重要的历史文化发展轴线。但是随着一系列长江两岸的建筑不顾城市天际线一批批破土而起,值得一提的是终年挂着俗气广告牌的龟山电视塔的出现,更是加剧了龟蛇锁大江的传统山水意向的走向式微。按照正常的城市规划理念,要保护这个特色,必须考虑城市限高,以及比较明确的城市天际线营造方案。通过城市限高来营造城市风貌在中国也是有先例的,比如园林之城苏州,比如首都北京。城市天际线的营造更是有名,纽约、芝加哥、伦敦、上海、香港这些都市的夜景之所以名闻天下,更多原因来自于城市天际线的层次感和韵律感。比较遗憾的是,随着晴川桥等一系列市镇工程的兴起,武汉城市建设的决策者似乎并没有在意龟蛇的两江对峙,埋着头开始模仿起了上海滩。
武汉应该是有它独到的城市文化的,老汉口的码头文化、武昌的书院文化、汉阳的工业文化曾经作为重要的城市文化开一时之风气。
现在反观武汉的城市旅游,会发现以上三种文化所确立的旅游点并没有被重视。武汉目前比较热门的旅游景点应该是刚刚在非议声中涨价的黄鹤楼和水体面积大西湖五倍的东湖。东湖曾经作为城市绿地的一部分,帮助武汉入选了2005年的国家级园林城市。从目前的开发力度来看,东湖还处在逐级开发中,黄鹤楼则已经开发完毕,且一度以涨价和侮辱残疾人见诸报端。武汉的城市文化应该是以近现代历史为基础提出来的一种兼容三镇的特有文化,包括汉口的近代租界商业文化、武昌的教育文化和汉阳的近代工业文化。这三者共同构成了武汉的一种未被世人认知的身份:中国近代文化转型的第一座城市。在这个身份问题上,能跟武汉一比高下的就是上海了,上海和武汉一样都拥有近代工业,拥有租界商业文化,但是武汉由于拥有特色鲜明的书院文化,也就是说其背后站立着的是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因此转型一说更有说服力。从近代文化转型第一城这个角色出发看武汉的旅游卖点和城市文化塑造,就不难发现花重金打造黄鹤楼和东湖都是缺乏思考的,是跟风式的城市建设。黄鹤楼离近代文化太远,东湖干脆就是缺乏文化内涵。相反应该被重点提出的辛亥革命建筑群和租界商业文化建筑群。遗憾的是,租界被改造为步行街之外很少看到更好的利用方式,现代景观设计在这个问题上似乎有点黔驴技穷。
武汉需要突围,其自身就是最大的障碍。传统给它抹上了过多的色彩以至于自身不再清醒,当传统成为一种包袱时,大跃进式的城市改造往往就开始迈出了步伐。当仇和式的官员主政一方,不管平原城市有如宿迁,还是高原城市有如春城昆明,都用多种树、强拆迁来执行所谓的城市建设,中国城市文化再一次被阉割是可以预见的。
目前在设计界都会有一种这样的愿望:现代的感觉,中国的特色。我想这应该作为城市发展的目标和愿景。
奋力前行中的中国城市,谁来最终拯救它呢!